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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之婚外情新探

内容摘要:渡边淳一在《失乐园》中,以中年人的婚外恋为主题,将人物置身于本真生命和社会人的双重角色下来解读婚外情,探索现代社会婚外情的隐秘,深入剖析人物的情爱世界。
  关键词:《失乐园》 婚外情 本真生命 社会人
  
  在《失乐园》中,女一号是松原凛子,是医学教授之妻;男一号是久木祥一郎,是出版社的主编。他们偶遇于社交场合,很快碰出激情的火花,身陷于婚外情而无法自控, ,沉迷在情欲里不能自拔。其婚外情被曝光之后,凛子的丈夫以不与其离婚来报复妻子的背叛,九木妻子的主动离婚又让九木始料不及,而一封匿名信又让九木面临降职而不得不离职。这段婚外情让他们失去了家庭,远离了朋友、同事,只剩下两人的情爱世界,他们疯狂地做爱,最终在对真爱的幻灭里走向死亡,追求爱的永生。
  松原澟子与久木既是单独的生命个体,又是社会中的人。这样的双重身份使澟子与久木既在婚外情的漩涡中乐此不疲,同时又让他们的婚外情最终走向幻灭。
  一.作为单独的生命个体有强烈寻求快感的潜意识。
  不同的生命个体有不同的欲求。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所有行为仿佛都是欲望的产物,就是说,是寻求快感的产物。婚外情之所以会发生,与人无意识的自我关照有关。在婚姻家庭里,伴侣的冷漠和温情的缺乏是对对方生命价值的忽视和否定。为了证明自身存在之魅力,于社会中寻找异性来求得价值认同,来获得被欣赏、喜欢、认可的快感,重构恋爱的精神紧张状态,以保持自身价值的永恒不变。
  西方世界的创世纪神话中,夏娃来自于男人的一根肋骨就说明女性的存在是一种非独立的,是为了避免男性的孤独而来到人世间,是男性的附属物。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日本社会,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观念大行其道,男人们根据自己的理念去描绘社会,按其意志建立社会的秩序,将女性纳入他们的支配范围之内。这中间虽然也有很多日本女性纷纷走出家门,能够在社会上独当一面,但回到家庭,家务劳动、相夫教子的传统事务像一张网捆住了女人的手脚。女性被禁锢在重复性和内在性中,日复一日而又千篇一律的作为一个生育机器延续社会下一代。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女性毫无疑问是压抑而没有个性追求的。
  在作品中,凛子很美:
  脸庞娇小玲拢,惹人喜爱,身材纤巧而匀称,穿着筒裙套装,显得稳重大方。年龄三十七岁,看起来很年轻。[1]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充满青春活力的女性却因为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制约,自结婚开始就完全受制于丈夫。丈夫是理性的机器,视工作如命,对妻子冷漠,就导致家庭缺乏温情。再加上单调重复的传统家务劳动,使得凛子的生命本性受到极大地压抑。出外社交也是小心翼翼,谨守日本的女性规范,凛子给人的印象就是“像楷书那样的规范与格调”。[2]
  作为独立的生命个体,凛子有着清醒的自我意识,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性生命在家庭的桎梏下慢慢枯萎。为了重获她独立生命个体的权力,她放弃了家庭施加给她的重负,露出她的冰肌玉肤,摇身一变,成为在久木面前肆意舞蹈的妖妇。她唤起久木的欲望就是击败她的丈夫和社会,就是要证明她的生命价值。久木是没有任何权利支配她的,因为他们的结合没有受任何礼仪和契约的约束,而她对于他仍是一个他者,是一个不受婚姻约束的自由的女人,所以,凛子要想获得自由,注定是不忠的,这是她为自由所能够采取的唯一形式,也是证明她的独立生命的绝好方式。
  在日本,随着女性的成家,家庭和社会在女人身上融为一体。女人对男人不再具有魔力,不再是男人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来征服的猎物了。作品中的久木55岁,正是人生的黄金年龄,成熟而又稳重。在其思想里,妻子虽贤惠能干,但婚姻后琐碎、平庸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枯萎。与此同时,久木“被解除了部长职务,调到调查室这样闲适的部门来了。人事变动对久木的打击很大。”[3]
  作为男性,一个征服者,他要靠征服女人来满足他的控制欲,他希望通过肉体的占有来证明他的自由感。在这个时间内凛子出现了。凛子虽然已婚但是很漂亮,是他梦想得到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又得不到的。九木希望能突破自我的屏障,与女人,与虚无幻灭,与整体融为一体,希望经由她去追求完美的爱情,达到自我实现。
  从温顺的妻子到渴望展示女性魅力,在此转换过程中,凛子是所有道德价值的载体,也是反对这些价值的化身。凛子在婚外情中收获了男人的爱情从而唤起了她全部的生命热情。久木通过对凛子的占有,在其身上重新发现了生活的美妙,获得了有别于本能欲望的东西:她是一个他借以征服社会的客体,她是他在家庭之外的观察者和评论者,能够证实他的价值存在。事业的打击,年纪日渐增大的恐慌,让他在不被世人认可的婚外情中求得内心的平衡,获得生命价值的认同。
  二.作为社会中的人有强烈的性别互换意识。
  在社会中,再纯的爱也会打上社会的印记,婚外情更是如此。已婚的男女彼此倾心,说到底是被对方的社会印记所吸引。譬如久木,他原是出版社主编,是成功的成熟男人,他的魅力让松原凛子无可抗拒。凛子自我生命意识强烈,深味作为女性与男性的性别差异,她爱上久木,实际上是爱上久木优越的社会性别。日本作为一个“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导致女性们强烈的自我生命意识,渴望通过在社会上独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成功男士代表了她们原始的自我欲望满足。同理,男人在社会上受累受苦,渴望与女性互换角色,于是婚外情发生了。在其中维系这些角色满足感的是———“性”。
  性在人类生活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它渗透于整个生命。久木和凛子相遇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彼此倾心,更深层次来讲,是被对方的社会角色所吸引。久木在和凛子交往之前曾是公司的中枢,虽然被降了职,但多年的积淀已经让久木身上具有了一种成熟男人的气息:
  和凛子初识时,正是久木刚刚被公司划到线外,调任闲职的时候,给人一种疲惫而忧郁的感觉。[4]
  凛子之所以不选择特别成功并且势头正处在强劲态势的男人做情人,是因为凛子有女性的自卑情结。在未投入到与久木的爱情之前,她受着社会道德的约束,本分而规范,端庄而高雅。她的自卑感让其厌恶成功男人的自吹自擂。在她看来,那是对她这一性别弱者的嘲弄和讽刺,因此,她一方面渴望像成功男人那样在社会上风光得意,一方面又顾忌到自身的性别角色。当她感受到久木这个曾经辉煌过的男人“疲惫而忧郁”的气息时,她便放开了心底的顾忌,敞开胸怀接纳这个落魄男人的心,让失意的久木和她站在了平等的线上。她用独特的女性魅力诱惑着久木,把她的性感尽情展现,通过一次次的性爱,让自己的美丽尽情绽放。在沉迷的男性肉体里,获得了男人这一具有性别优势的强者的肉体精华、思想精华。她沉迷于性高潮的快感里,其实是陶醉在性别互换的快感里。而这种快感在丈夫身上是不能得到的,因为社会法律和契约已经把她约定为丈夫的附属物,她得为他服务,包括性。但是引诱有家室的男人,并成功俘虏他的心,是对她作为女性价值的肯定,也是她充分享受性别互换的绝佳方式。
  久木人到中年事业失意,家庭又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他作为男人这一社会强势群体倍感冷落。他感到恐慌和无能为力,他想寻找一个出口。婚外情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凛子是不同于妻子的一位女性,她代表着美丽,健康,生命,是日渐衰老的久木的梦。这个梦熟悉而陌生、向往而无法抵达,他需要爱情来舒缓肉体乃至灵魂的疲惫。凛子,作为久木发泄性欲的对象,不单单是一个给人以快感的客体,也是达到无拘无束、放荡不羁状态的工具。所以久木在这种状态中超越了自我的界限,他抱着凛子这个美丽的肉体,陶醉于她带给他的幻灭感觉里,在高潮的一瞬间,抵达女性的神秘莫测里。凛子“起初是个很拘谨的,楷书一样刻板的女人,当她被从种种束缚中解放出来后,懂得了什么是快感而沉迷其中,进而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女人纵情享受,最终深深耽溺于淫欲的世界不能自拔。”[5]
而被凛子的妖媚所迷住的久木,也失去了意志力、事业和未来;他不再是一个公民,而仅仅是一个被欲望奴役的、被割断与社会联系的、受制于那一刻的、在折磨与快感之间被动地摇摆不定的肉体。通过不停地做爱,不停地肉体交流,久木释放郁积在内心多年的苦闷和压抑,置换女性角色,享受瞬间的轻松快感, ,在大汗淋漓里体味生命的双重角色。
  西蒙·波娃曾说过:“性爱含有瞬息反对时间、个体反对群体的权利要求;它肯定分离,反对沟通,反拨一切法规;它有一种敌视社会的本原。习俗绝不会完全屈从于严厉的制度与法律;爱情总是向它们挑战。在希腊和罗马,爱情以肉欲形式转向年轻男人或高级妓女。骑士爱既是肉欲的也是纯精神的,它总是指向别人的妻子。”[6]这也是为什么作者一再写到性的原因,凛子和久木的爱情本身就是有违社会道德的,他们的性爱是对社会道德的对抗。而男女主人公深深沉迷于性事里,这种疯狂的行为表达了他们对当代社会中年男女婚外爱情不被认同的反抗。
  久木和凛子陶醉在性别互换里不能自拔,但这段婚外情的结局让读者始料不及,主人公双双殉情,在爱的极致里走向了死亡。
  凛子在爱的滋养下,美丽的外表日渐迷人,但是这极具生命磁力的外表下,却始终受着年老和死亡的侵蚀。女人年老色衰后就会令人生畏,会失去性的魅力。凛子明白失去了美丽的躯体,久木的爱也会一并失去的,她想留住最美好的爱情,把爱定格在她生命的最繁华之时,所以,她宁愿选择死亡来留住永恒。
  在西方基督教社会,死并不是彻底的恐怖,它既是终结,也是开始——间隔在此岸痛苦世界与彼岸幸福世界之间的渡口。久木为了心爱的女人凛子,失去了家庭、事业、朋友,远离了社会,在社会上他再也找不出可以证明自身价值存在的理由了。在他的意识中唯有和凛子的爱情在存活着,他顺服着女人的死亡引力,双方决定在爱的极致,爱的顶点一起死去。他要留住的是证明他的价值,要永葆爱情的永恒,死亡是唯一的方式。
  《失乐园》里一段凄美而悲凉的爱情谢幕了,我们在徒留叹息的同时,也不得不以理性的头脑来思索现代社会的婚外情。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妙最让人奋不顾身的东西,如何理性把握自己的情感,让爱情的列车驶入正确的轨道,值得每一个现代人的深思。
  
  参考文献:
  [1][2][3][4][5] [日]渡边淳一.失乐园[M].日本东京:讲谈社,1997.第4页,第4页,第3页,第12页,第13页。
  [6] [法] 西蒙波伏娃: 《第二性》西苑出版社?2009-7-1?,第321页。
  
  ※ 文章来源:襄樊学院大学生科研项目“《失乐园》之婚外情新探(2010DXS101)”
  
  夏正平,襄樊学院文学院2007级学生。